母亲的菜园地

离老家屋子两三百米处，有一片狭窄的水域，不知从何时起，束家园人就将这里开辟成一块集中的菜园地，家家都分有一小块。

有水源保障的地方，种菜方便，只要稍微勤快一点，家家一年四季都不愁菜吃了。所以，农家人邀亲戚到家做客时常说，家里好的没有，萝卜青菜菜园地里不多得是吗？

小时候，母亲常常在做饭前安排我去菜地里摘几个辣椒回来，或者割一把韭菜，或者拔几个萝卜，我总是不亦乐乎，像兔子一样地跑出去，顺便可以溜一圈再回来。

有一回冬天里，母亲让我和小妹把菜地里的一大块芥菜挖回来，晒干，腌制。我们接到“命令”，觉得表现的机会来了，很是兴奋，立即带上篮筐与扁担，兴冲冲地跑到菜地。不一会儿功夫，我们就抬着一筐菜回来的，母亲一看，哭笑不得，这哪是芥菜呢？我也记不清我们弄回来的是什么菜了。

菜园地是农家的“宝贝”，农家人每天至少都要去上一趟，弄点新鲜的、够当天吃的菜回来。有时一天里去个三五趟也不奇怪，没事送点草木灰去撒撒，弄点有机肥去浇浇，驼把锄头去除除草。大家常常在这里碰面，闲聊，交流信息。

母亲年纪大了，父亲去世后，家里的几亩稻田已有一些年头没耕种了，门前一块用来晒稻谷的空地已经派不上用场，母亲便将其中的一半开垦成一块菜园地，约有七八十平米大。

我问母亲，家里菜地里的菜不是够吃的吗？还辛苦搞这菜园子干嘛？母亲说，那是够啊，我一个人能吃多少菜，但闲着不也是闲着吗？门口方便，下雨天也不要出门多跑路。

我说，种这么多菜也吃不掉啊。母亲说，人吃一点点，其它的给鸡吃呗。我说，这不累人吗？哪犯得着种菜给鸡吃呢？母亲说，闲着也是闲着啊。看来，这是真话，母亲一直是个闲不住的人，就不想闲着。

这几年，这块菜园地，被母亲打理得很好，一年四季都井井有条。母亲守着季节，一步不差。常见的菜，母亲都种了一点，一样不落。春天里有莴笋、韭菜、乌青菜，夏天里有辣椒、茄子、西红柿，秋天里有豆角、洋葱、马铃薯，冬天里有萝卜、土芹、卷心菜。四季轮回，日月常新，母亲的菜园地里每天都生机盎然。


去年春节回家，母亲无意间向我“抱怨”说，菜种子刚种下，就被小鸡掏出来吃了，帆布破了也拦不住。我记在心里了，那天雪后天晴，我和小妹到竹园里砍了几十根竹子回来，用锯子锯断，一米二一截。我们用了两天时间，给母亲的菜园地做了一个一米高的围栏，很整齐，很牢固。还开了一个门，方便进出。

母亲很是高兴，一边对我说，这是束家园最漂亮的菜园子了，一边又挑衅似地对着身旁的小鸡说，唉，吃不到了吧。

当路过的邻居夸赞这个围栏时，母亲便自豪地说，儿子搞的，叫他们不要搞，偏要费老大劲搞。

每次回到老家，我都喜欢站在围栏边，静静地看着菜园地，各种娇翠欲滴的菜，特别赏心悦目。每次总是忍不住掏出手机来，对着它们拍几张照片，心情甚好。

看着母亲弓着腰摘菜，看着母亲从菜园地里出来裤脚上沾着泥土和露水，看着小狗紧跟在母亲后面直摇尾巴，看着小猫慵懒地坐在地上，我能感受到几分闲适的乡野味道，也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生活气息。

不一会，就听见灶台下的柴火烧得劈啪作响，炊烟从烟囱口徐徐升起，轻轻地飘荡在菜园地的上空，农家新榨的菜籽油炼熟后特有的香气也飘了过来，沁人心脾。


在我每次从老家返回省城的当天，母亲都早早地从菜园地里弄出一大堆时令的蔬菜来，择好，装好，放到我车子后备厢里。

前几天回去，母亲给我摘了一堆辣椒、茄子之外，硬是给我摘了六个大南瓜，用蛇皮袋装着，足有好几十斤重。老家的红辣椒特别辣，用点菜籽油爆炒一下，特别下饭。

我让母亲留下几个南瓜自己吃，母亲说，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，门前屋后多得很，你不要的话，我也是砸碎喂给鸡吃。我急忙说，别，别，这么好的东西，我还是带走吧。

确实，束家园家家门前屋后，只要有土的地方，都有一片片的南瓜藤子，好多都是雨生土长的呢。随意扒开一丛茂密的南瓜藤叶，就能发现一个硕大的南瓜静静地躺着那里睡觉呢。想要的话，夏秋时节过去，谁家都能送你两个。

母亲生活简朴，饮食上基本吃素，再配点鸡蛋。菜园地是母亲的“菜篮子”，也是母亲的精神家园。母亲守着它，打发着一年又一年闲暇的时光，它陪着母亲，让母亲把每一个时令节气都过得好好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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