栗子情

冉启荣
树林间传来一阵阵欢笑声。过后，那寂静的小树林照进午后的阳光。树林在安睡着，除了我们，没有人来打搅它的梦。
大孩子们手持泛黄的竹竿在前方领队，我们小孩子便深一脚浅一脚地紧随其后。竹竿与树枝的撞击声和栗子球落地的“啪啪”声使树林从酣睡中醒过来。
我和邻家的小妹妹蹲在一旁守着箩筐。抬头望树，树上小小的叶片呈现出透明的绿色，好像有人把它们洗干净后又涂了一层油漆，鲜亮光滑，给人清新之感。抬头望天，树林里像是搭了天篷，披枝蔓叶，将我们几个小孩子藏在里面，不让外面的大人发现。一阵微风吹过，那巨树梢头的碧叶，连成一片，在风中摇曳，把林海上淡淡的白云赶来赶去。
满地的栗子球勾起了我的食欲，从地上捡起三个球放进箩筐。待我转身再捡时，便听见了三婶扯着嗓子在喊：“是谁在偷俺家的栗子？啊？！”
三婶的尖酸刻薄是出了名的。庄上的人都不敢招惹她。谁知我们却误打误撞打了她家的栗子。
二哥夹起我和我手上的箩筐撒腿就跑，一路上还咯咯地笑，不觉埋怨自己：“倒霉！怎么偏偏是她家的树！辛苦打的栗子啊！”
直到听不见叫骂声，我们才止步，趴在溪水边的石凳上使劲地呼吸。忙活了半天，就只剩我箩筐里的三个栗子球。二哥娴熟地用两脚夹住小球，再把捡来的树枝插进球的裂缝中，只轻轻地往旁边一扳，毛肚子里便吐露出青壳的栗子。青栗子远比红栗子要甘甜得多。平分后，多出来的那颗栗子给我，我将它紧紧地攥在手心。
归途中，我发现三婶家的土屋与邻家的小洋房不搭调，依旧是那么凄凉。此刻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。
晚饭后，我硬是缠着奶奶去三婶家玩，这一举动让奶奶倍感诧异。我攥着那颗栗子心满意足地出门了。三婶家的房门头有一束微弱的黄光，与周围人家的大红灯笼格格不入。
未进三婶家的堂屋，我便看见一地拨开的毛栗球和几箩筐栗子。我改变了主意，悄悄将攥在手心的栗子放进了衣袋，在一旁呆坐着，听她们唠家常。
临走的时候，三婶硬要塞给我们一筐栗子。奶奶婉言道，你一个女人家不容易，全靠这几棵栗子树挣点钱……后面的话我听不下去了，也记不得那晚我是怎样回到家的，又是怎样入眠的。
十年后，我回到庄上，庄子里比十年前冷清了许多。庄上的人大都出去谋生了。三婶不在家，好像也没有人关心过她，更不知道她的去向。她的土屋长出了长长的杂草，结上了厚厚的蜘蛛网。土房对面的小山坡也没有了往日的生机。
明年的春天，小山坡上是否还会长满栗子？

【点评】
甜蜜与美好的童年记忆，有时候伴随串串银铃般的笑声，还有点点苦涩的滋味。作者站在十年后的现在，以平淡的笔调娓娓道出一个女人的艰辛，真切感人的还有作者那颗体贴他人、善良美好的童心。文章中的留白，比如“我改变了主意，悄悄将攥在手心的栗子放进了衣袋”“后面的话我听不下去了”等都给读者留下想象的空间，惹人深思。文中的写景状物，也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
返回栏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