苍茫无边的夜色中,我陷入令人心悸的黑暗,每每梦回故乡,那最动听的声音,莫过于让我魂牵梦萦的摇篮曲与大河畔汹涌磅礴的交响乐。那一声声悠扬浩荡的汽笛声深深植入我的骨髓,在我的血液中无尽蔓延……
长大的我们痴迷于下课的钟声、电子音响中充满节奏感的摇滚声、KTV中放纵的歌声,但却没有一种声音能在你耳边久久回响,走进你美好而恬静的梦中。
小时候还不知事,像所有孩子一样,我躺在温暖的摇篮中,享受着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清闲时光,没有烦恼,没有忧愁,没有担心,没有害怕。大人们在一旁说的什么,我不明白,也不曾记得,但唯独记住了耳畔久久回荡的歌声,似春风般温柔婉转,似花朵般柔软光滑。也许你要说这一定是母亲的歌声吧。其实不然,那是爷爷坐在我身旁时唱的歌,他放下他的刚毅、坚强,愿以如此温暖的声音伴我入眠,这是怎样一幅和谐美好的画面呀!有时,爷爷也会在我身旁干活,他卖力地做着手上的工作,不时会唱几曲号子,给自己鼓鼓劲儿。就这样,我往往禁不住困意,缓缓闭上沉重的双眼。
河畔的汽笛声不得不说也是家乡一大特色,我临河长大,爷爷奶奶家的田后就是通吕河,它奔流着,奔流着,从未止息。河旁的芦叶也随波飘荡,绿了又黄,黄了又绿。
很喜欢河上轮船的马达声,并不震耳欲聋,但极富节奏。小时候没有电子产品,这一声声汽笛声在我耳中便成了难得的乐曲。我在汽笛声中醒来,又在汽笛声中睡去,伴着波浪撞击河岸的声音,我一天天长大,我离开过家乡,又回到了家乡,但却未忘记过故乡,是故乡的音伴我入睡,是故乡的情在我心中徘徊……
如今,交通日益发达便利,火车、飞机、地铁无处不通,故乡河里的轮船越来越少,我感叹于现在科技发展的日新月异,为大大提升的生活条件而欢欣雀跃,却不知道这集爷爷的摇篮曲、大河旁游轮马达声于一体的乡音我还能再听见几回呢?
窗外阳光正好,一如爷爷的摇篮曲,柔和明媚,睁开眼,梦也该醒了,只是我上哪儿再去听这令我恋恋不忘的乡音呢……
盛夏之晨,黑黑的云,沉沉地压在天空,将它包围得黯淡无光。一大早,我就被爸爸批评,连潮汕话都说不好!郁闷的我,漫无目的地向前,却不曾想,撞入了一条陌生的小巷子。
“叮铃叮铃”一阵摇铃声吸引了我的注意。一个头戴米黄色草帽,身穿灰色短袖、深色裤子的伯伯,弓着身子,缓慢地推着小铁车从一条小巷穿了出来。铃声不停地响,似乎想冲破了周围的寂静,唤醒什么东西。“豆花草粿,豆花草粿……”那声声吆喝,低沉而沙哑,但地道的乡音非常动听,真别说,还真是别有韵味的。
爷爷曾经说过,他们这代人都知道,只要听见了铃声,就知道是卖草粿的来了。那是他和小伙伴一天中最高兴的时候,一天的烦恼全被一碗清凉的草粿一扫而光。
“到了,到了,你们看这里就是老妈宫戏台,以前晚饭后我都经常来这里看戏,已经五十多年了……”一位七八十岁的老爷爷,潮汕话说得有点生硬,嗓音颤抖,眼眶里泛着泪花。原来不知不觉,我已经走到了老妈宫戏台来了。
远远看去,老妈宫戏台像一件精雕细琢、美轮美奂的艺术品。窗花浅浮雕、清水红砖墙、彩色釉面砖、柚木门窗、彩色玻璃等,既带有传统的潮汕古建筑风貌,又有中西合璧的韵味。今天不是老妈宫戏宫的演出时间,这里显得有些落寞了。
“二老叔,您慢点。我们好不容易联系上了,一定好好带您到处去逛一逛。”旁边一位戴着眼镜的小伙子连忙扶住他。“对,就在老妈宫这里,我和爸妈都来看潮剧《刘明珠》、《一门三进士》等,后来在加拿大就没看过了,还是家乡好……”老人家絮絮叨叨地说,乡音里满是浓浓的思念。
是啊,乡音是远在他乡的游子魂牵梦萦的根。家里的爷爷奶奶也总是在家听潮剧。我喜欢轻快、节奏感强的流行音乐,对我来说,潮剧的唱腔简直是拖拖拉拉,潮汕话就是生涩难懂……也许爸爸批评得对。不知何时,潮汕文化的气息正一点点的从我们“零零后”身边慢慢消失,我身边多少同学能真正懂得潮汕话的古朴典雅呢?又有多少同学能说出一口流利的潮汕话呢?也许我们这代人是该好好反思,学好潮汕话了。潮汕话是我们的根,是联结海内外潮人的最强大的纽带,需要我们这代人,好好传承,让乡音依旧。
此时,阳光越过磨砂彩色玻璃,在地上投射下一片美丽的光影,我抬起头,恍然发现那一大片乌云已经散去,盛夏的阳光又从那满墙的爬山虎上穿过,在斑驳的墙上留下点点光辉。——一切还是那样美好!
提到家乡,我第一想到的便是家乡的年。一提到年,一幅热热闹闹的街市,许多美味的食物的红火景象就映入眼。从小就一直很期待过年,觉得一到过年就有的吃有钱花。小孩子的眼里,过年就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。
家乡的年首先想到的是储备年货,在大年三十前几天,家里的大人就会忙着做甜粿和磁肉龟。这两种东西是我们这个小镇过年必须做的两种食物。甜粿是用高压锅经过很长时间制作而成的,需要用到的材料有黑糖和糯米粉,用水把他们和好,再倒入模具放入高压锅,火候到了之后就制作完成了。甜粿是我小时候很爱吃的,它的材料很足,有一种是花生芝麻馅,有一种是豆沙馅的。拥有黑糖色的皮肤的它,一口咬下去馅料满满,是小孩的最爱。当你饿着肚子的时候,一下子可以吃上两三张。胃口不太好的我宁愿冒着风险去吃上两三张。在大人们忙着做这些的时候,小孩似乎什么也不顾及,坐在边上等着品尝成果,口水已经快流成河了。口水已经快流成河了。
当然年货的备置不止这些,家里的冰箱改了以往空别的肚子,全都塞满了起来,总说年纪越大越害怕过年,确实,年在小孩子眼里除了吃就是玩,而大人手里却有忙不完的活儿。
备完年货,接着就是东盼西盼的期待着大年三十的到来。最后大年三十晚还是来啦!小孩总会盼着吃完团圆饭然后向长辈讨要红包。然后迫不及待的穿上新衣服去大街上逛。我最喜欢的就是大年三十晚上了!开门炮也是年三十最不可缺的活动,十一点多家家户户都会放上鞭炮迎来新的一年。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里,我才能真正的感受到新年的快乐,伴随着烟花的声音,感受到了人生的美好。
一觉醒来,厨房就会传来阵阵菜香!没错大年初一头一天要吃的是斋菜,我们小镇里的习俗,斋菜一般有菜头丸,炸紫菜,干萝卜,杂菜汤。这几样菜品虽然年年都重复,但是我都很喜欢吃。大年初一又是出门游玩的一天。
确实越长大越害怕孤单,以前小的时候总感觉新年是一件非常兴奋激动的事情。小学的时候,因为期待过年总会在前一天晚上睡不着觉,现在真正长大了感觉年也不过如此。没有鞭炮和烟花的声音,我也希望能够在一家团圆吃饭的时候能感受到新年的快乐。并不是年味渐渐丧失了,而是人心渐渐疏远了。希望大家都可以保持初心。共同维护我们心中的那份年味。
不知不觉,我离开故乡_年了,大部分记忆已随风而逝,现在我要为故乡和它那美妙的乡音写一篇文章,让记忆永存……
“嘀哩哩……”清晨,优美的葫芦丝声充满了故乡的每一个角落,左邻孙大娘就和着优美的葫芦丝,开始唱起我们故乡的土歌《大坝子》:“大坝子,水上高……”清脆优美的歌声将村子上的每个人唤醒,开始一天辛勤的劳动。
我与外婆、外公住在一起。外公好下棋,认识了一位棋友叫欧阳志大人,大人是由于棋艺精湛而得来的称号。他说话带点鼻音,所以让人印象深刻。大人还开了一家小卖部,乡亲们的油盐酱醋、锅碗瓢盆、孩子的零食玩具都从他那儿取,所以大人一度成为本村最富有的人家。
老村长是本村为数不多还说本村特有语言的人。他说话我从来听不懂,只记得他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,一句很长的话就能说完。每天下午四点左右,他会唱起一首很难听的歌,我一句也听不懂,后来问外婆才知道,那叫《收工歌》,是村长让在田里劳作的乡亲们回家休息的一支歌。
小杨是一个小伙子,二十三岁了,父母开始为他准备了财物了,他也看上了一个小姑娘,对方是有名的大户石杭庆家的闺女,小杨有些发愁,对方可是大户啊,能看上自己吗?可是,他们俩一见钟情,于是结婚便不是梦想,成为了现实。
大早,没有葫芦丝和孙大娘的歌声,只有锣鼓声、鞭炮声。大家早已在路旁等候新郎、新娘,“来了!”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。小孩们蜂拥而上,要喜糖要红包。新郎摸了摸自己的口袋:“完了!”原来他把红包忘家里了!“爸!帮我回去拿红包!”老杨只好在旁人的哄笑声中跑回家拿红包……
婚礼举行得差不多了,老村长说话了,还是那一句也听不懂的土话。然后他打上一桶水,让每一个人喝一口,新郎新娘喝两口。喝完,孙大娘唱《天上的幸福》:“天上有颗星,它叫幸福,有人来了,它便落下,啊,幸福!”
我现在回到城市生活有四五年了,对于故乡一直深深地眷恋着,可我一直不知道我村庄的名字,只有一次外婆提起,嘟哝了一句很重口音的话,我听见了“典亭村”几个字,这是我的家吗?我无从得知,但老村长的口音、孙大娘的歌声、欧阳志大人的鼻音……一直还存在于我的脑海里。
故乡,乡音,我好怀念你们!
升入中学,作业加重,在一日比一日增多的作业中奋笔疾书,自然便少了亲情的交流,与母亲之间的交流也就少了。过年的时候,奶奶打来了电话,并要求与我讲话,我自然是不愿意的,奶奶总是操着那带有地方口音的普通话,使人常常听不懂,而亲人之间交流时听不懂方言,便只能像一只小鸟躲在角落看书。在母亲的逼迫下,无奈的接了电话,顿时,奶奶独特的普通话如潮水一般涌来,我只好心不在焉的应答着,语气冷冰冰的,像陌生人一样。
下了飞机,坐上回老家的车,两旁的绿化带向前延伸着,延伸着,风一吹,像绿色的小溪向前流动。但这景色过于单调,只好抬起头,看一块又一块绿色的告示牌在眼前快速的闪过,过不了多久,他便幻化为绿白相间的蝴蝶,领着我去找周公一游。
“咚咚咚”的几声,我被拉回了现实,意识到这是在走崎岖不平的回家的路,看着窗外的乡村小别墅一类的建筑,这一切是那么的陌生,又那么的熟悉。我打开车门,呼吸着山间田野里的空气,鸡鸭的叫声在后院响起,那欢快的叫声,像是在欢迎小主人的到来。抬头一看,爷爷正在阳台上贴“福”字,回头一看,高兴地将头探进去,喊道:“孩子们回来了!”,奶奶立刻出来迎接,这春节的气氛也太热烈了吧!小孩子在小路上疯跑,男人们聚在一起喝茶打牌,女人们在一起边带孩子,边聊家常。
在家人们聊的热火朝天的时候,我只得待在一旁玩我的iPad,这时,爷爷叫到:“佳明,陪爷爷出去打打球吧。”我并不想去,正想拒绝,刚到嘴边的话却被母亲锐利的眼神活生生的憋了回去,只好恋恋不舍的放下我的iPad,陪爷爷走了出去。
爷爷领着我走,走在小路上,最后却在一个学校门口停住,与门卫打了一声招呼,便走进去了,这才想起原来母亲跟我提到过,爷爷曾是学校的体育老师兼篮球队的教练,他带领的篮球队每年都能得奖。我准备开始投了,却因我那崴脚的姿势以及那糟糕的准度,总是投不进。但爷爷却细心的手把手的教着我。被爷爷那双有力的大手握着,那双手上早已结满了许多的老茧,还有他年轻时的伤口,使我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。爷爷将我的手势摆正,并同时给我做演示,爷爷十分认真地对待,摆正后,便用他那杂着乡音的的普通话对我讲:“按照这个姿势练习,以后会有很大进步。”
与爷爷打了几个小时的篮球,出去买水,却看见爷爷的手包着瓶盖,轻微地动了,同时,瓶盖也稍微松了一些,这才把它交到我的手上。过马路时,他牵着我的手走着,走到一半,便赶快绕到我的另一边,像一只保护雏鸟的鸟,在我旁边提防着车辆的来袭。
乡音虽不懂,但蕴含其中的亲情却值得我们用一辈子寻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