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从油田匆匆地赶回家乡,准备把四间草屋翻新成平房。妈妈说盖房是一桩大事,还是找人看个好吧。只要老人心里高兴,看看就看看吧。
万事具备,只等重阳这天动工了。
据风水先生说重阳这样的日子,一年也才只有两天,在这天破土动工万事顺利。果真是这样的话,就是再等上两天也值。
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,已是六十多岁的妈妈,一天忙活到晚,竟说一点也不觉得累。我记得,父亲死后这二十多年里,妈妈这样的高兴,还是第一次。原说几十年的老房翻新,一边盖一边办准建证,不会误事;谁知,准建证已停办,各路检查人员一天数次地光临,问是愿罚款,还是愿掂家伙推墙。无奈,找人托人地去说情,整整跑了三天,仍是一无所获。最后,一个电话把在外地工作的哥哥给要了回来。不管怎么说,他在县里搞过几年,找个人说话,要比我这个石油工人强得多。果真,我三天没能跑成的事,哥哥一回来便什么都解决了。原来卡着不办,是为了搞活内部经济之故。
虽说经过了一翻周折,也总算在春节之前搬进了新房。那天,我正准备回油田上班,来了一个和尚,围着新房转了一圈,口中念念有词:“施主,恕贫道直言,房子盖的不错,不过选的日子有点不好,阿弥陀佛。”
妈妈因新房落成而堆满笑容的'脸上,顿时又布上了一层阴云。前一段为准建证一事,妈妈曾怀疑是盖房的日子选得不好。现在又一听这个老和尚如此地说,就更加确信了当初不该找那个人,更不该在重阳这天动工。
“老师傅,可有什么法子破吗?”妈妈焦急不安地问道。
“阿弥陀佛,既然老衲遇上了,那也是你们的造化了??”只听他喋喋不休地说着,妈妈那满脸的愁云慢慢又散开了。
我想,像重阳这样的大好日子都不可信,别的还能信吗?其实,我什么都清楚,可就不愿捅破这层纸,情愿花二十元钱来换取妈妈的笑颜常开。
金黄的树叶离开了树梢,在空中如蝴蝶样飞舞,最后以柔美的弧度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。一片片的金黄,为冷寂的街道作了最美的点缀,渐渐的,秋天的韵味浓了起来。秋天又来了。
“每逢佳节倍思亲”枫叶正红时,又是重阳节到了。我踏上了家乡的路。往日泥泞的小路。如今还十分亲切,路旁的景物依旧。只是觉得更添了一份愁绪。因为睹物思人,而物是人非。是的,重阳节,难免让人回想起过往的人,过往的事,过往的一切。更难免让人触景伤人,不经意间,我又想起了我那已故的、亲爱的外公。往日外公的欢声笑语,又在我脑海中浮现,让我对他的思念在秋风中更加强烈。
几年前的一个重阳节。那时外公还在我们身边。他是一个很活泼很可爱的“老小孩”,因为他有一颗常青的心,又有宽广的胸怀。他的笑。是那么爽朗、清澈又慈祥,他的一切,都感染着身边的人。
可生老病死—这不可逆转的自然规律,终究让外公从此成为过去,只给我们留下似枫叶般的回忆,徐徐的落下,沉甸甸地压在心头。那爽朗的笑容从此定格了。那一刻,我似乎长大了,明白了人世的悲欢离合,明白何谓亲情,明白在世的我们应该好好珍惜这一切。
如今重阳节,我站在往日的小路上,习习秋风,夹杂着思念,吹乱了我的思绪,古往今来,人们都喜欢悲秋。又值重阳,我终于明白这“悲”从何而来。“遥知兄弟登高处,遍插茱萸少一人”。此时此刻,我反复咀嚼着这句诗的韵味,尝到“少一人”中包含的那份沉甸甸的思念,其中有对现实的无奈和对过往的追忆。我于这迷离的秋色中,试图寻找昨日一幕幕珍贵的画面,不知不觉,太阳已滑到了山间,像一只泛黄的大石榴。
“夕阳无限好,只是近黄昏”,我心里默念着,踏向了归途?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