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、我在天柱山三祖祠的大殿前曾看过一树杜鹃,花期时开得连大殿的粉墙也映红了,地上的花瓣落了厚厚的一层,丝毫不知道吝惜。而且时当春末,游人稀少,不知道这花开给谁看。天才就如同一树好花。他管你呢!要开就开了,要谢就谢了。
2、读书就是一种爱好,像抽烟喝酒叉麻将。爱好有什么办法呢?只好愿赌服输,只求不要满盘皆输就好了。
3、我曾听一个和萧老住过邻居的人说,文革的时候萧老因为梅、兰、竹、菊被人目为四旧。这个邻居的长辈也有点促狭,就让这个孩子天天骑在墙头骂老头儿。萧老是北方人,家里饮食也是北方习惯,蒸馍吃。中午萧老看看馍蒸好了,就拿了两个馍对骑在墙上的孩子说:“孩啊!饿了吧,吃个馍”。他就有那么超然。当年这个孩子今天都五六十岁了,说到这个地方叹气道:“萧老那个涵养啊!”
4、其实读书也要有一种机缘,小的时候如果缘好,一下子读进一本与自己性情相符的书,会养成一种口味。也不要太多太滥,一两本就好了。因为这个时候读书像庙里哑和尚撞钟,一杵是一杵,声音受用一生。
5、人有个喜好虽劫火猛烈也烧除不尽。晚上收工回来坐在大树下弹(古琴),真所谓是“黄连树下弹琵琶――苦中作乐”。
6、那时我以为书读的越多,我就可以走的越远,似乎有无尽的原野正在眼前展开,有无数新鲜事情等自己去体验。实际上什么也没有,就是自己个儿心里觉得有。
7、好的文字是浑成的,没办法去分析它,比如李后主的劈空一句:“春花秋月何时了,往事知多少?”动也动不得。“砌下落梅如雪乱,拂了一身还满。”明知道还要落,为什么还要拂?此便是人世。
8、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风气。比如唐代风气爱胖,人、马、刀、剑,连古琴也比宋琴胖;脂粉盒子也要比宋代的大一些,因为唐代女子的大胖脸比较费粉。弱萎的时代各有各样的弱萎,装雄壮也装不了。汉唐石狮子的头是昂昂然的,然后一步一步向低向下,到了清代技巧百出,石狮子精巧得如同叭儿狗一般,这且不说,还要让它爪子里弄着球,早前那种仰天而歌、浑然天成的气势丧失殆尽。所有伟大的时代都有一个小宇宙在烈烈燃烧。
9、冬天的荷塘像一场盛宴之后的曲终人散,杯盘狼藉;像两军对阵后的战场,断戈荒烟,战马无主,闲啃初春发出的草芽;像夜游人的晚归,举火烧天,越走越黯然了。雪落下来,断梗残叶,不依不饶,像铁像墨,七个不服,八个不忿的。
10、有些人说儿童世界是彩色的,其实也有灰色的时候,只不过小孩子不说罢了。
11、贫穷的时光里,如果米桶里还能刮出一碗米来,也不妨在夜深人静时铺张一回爱情。
12、书这东西尝过滋味后,就想再尝。实际上好看值得看的书不多。一个人如果到图书馆去看看,是根本不想写书的。那里是书的国,一座迷宫,是文字的火葬场。坐拥书城,会把真实的人生丧尽。真正值得读的书就是那么多,一本也不多,一本也不少。很多人年轻时喜欢读书,随着年龄大了,慢慢就不读了,一个是读书把眼睛弄坏了,另一个是慢慢对书的兴趣寡淡了,他需要喝更浓的酒了。 读书真是无聊的事情!什么“千钟粟,颜如玉”,在哪儿呀...
13、世界上有很多种鸟。有一种鸟非常爱惜羽毛,稍有玷污,不惜以身亡。所谓狂狷也。有一种人也是如此,他们是俗世的冰,可以自行消解掉,但绝不受玷污。
14、他说我现在真佩服鲁迅先生,老先生说人就像一只苍蝇,年轻时候以为飞得很远了,到了一看只不过在天上转了一个圈子,又回到起点上来了。
15、觉睡不好,就会悲观,想打架,想咬人,想跳墙,一会儿嗒然如丧,一会儿沸反盈天。世界上有很多鸟。有一种鸟非常爱惜羽毛,稍有玷污,不惜身亡。所谓狂狷也。有一种人也是如此,他们是俗世的冰,可以自行消解,但绝不受玷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