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忘的那一刻

文/杨维维
那一刻，我才真正发觉——爷爷也在老去。
小时候，爸爸妈妈工作比较忙，所以总是爷爷负责接送我上下学，一接就是许多年，从幼儿园小班到小学四年级，爷爷是陪我长大的人，也是我儿时记忆中最常见的人。但之后，我便很少能再见到爷爷……
爷爷是个年过七旬的老人，他的记性却十分好。他记得我们全家所有人的生日，每当到了家里某个人的生日时，爷爷总会远远地骑上个把小时的三轮车，亲手将印有“生日快乐”字案的红包连着祝福一同送来，从未迟到过。去年我的生日，也是如此。
那天，爷爷一大清早就来了，我匆忙地走下楼去迎接爷爷，连鞋也来不及换，一双拖鞋“噔噔噔”地在楼梯道中穿梭。我隐约听到楼底下有沉闷的脚步声，缓缓的，慢慢的，越来越近……我已好久没见过爷爷了，不免欣喜。倏尔，脚底一滑，拖鞋飞了出去，我心中咯噔一跳，下意识地闭紧双眼。
但一双手扶稳了我，手的主人也晃了一晃。“唉，你这孩子，急什么。”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，楼梯道中还有些回声。我惊魂未定，徐徐抬眸，正对上了爷爷那双些许浑浊黑灰的眼，那一刻——他一脸慈爱地看着我，头顶上灰白的发好像一顶小毡帽，可我始终不太相信爷爷的头发会那么白；绛紫色的双唇微微张开，腮帮处不少棕褐色的老人斑，皱纹也加深了许多。那双手上布满了渔网般的细纹，手背如同干涸贫瘠的土地，龟裂出条条沟壑，指头处有些黝黑，指甲泛着蜡黄色。我心头一震——爷爷也老了吗……我有些懊恼，记忆中的爷爷是那样的硬朗，可现如今却被岁月蒙上了尘，显得疲惫不堪。
爷爷另一只手提着一袋红鸡蛋。我站稳后，他又小心翼翼地从外套的内口袋中掏出亮丽的红包，轻轻地塞到我口袋里，又把那袋红鸡蛋交到我手上。“生日快乐，这些钱自己拿去买好吃的，可别被你爸妈收了去啊。”他笑着说，咧开了嘴，露出了被磕掉半粒的门牙。“爷爷，上去坐坐吧。”他正转过身去，准备帮我捡起掉落的拖鞋，摆摆手说：“不了不了，爷爷走不动喽。咳咳……”边说边带着干咳，弯下腰去慢慢地捡起拖鞋递给我，“下次别冒冒失失啦，女孩子家的。”我一股脑的点头，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，爷爷的苍老给我来了陌生感，但他的关爱却还是像那一成不变的阳光，照拂着我。
我一直陪着爷爷走到了楼下，他示意我回去，向停在巷中的三轮车踱去。爷爷尽管年纪大，却没有一点驼背，我望着他的背影，这个儿时提供给我所有安全感的后背，又在想着下一次和爷爷的见面会在多久以后——半年?一年?抑或是更久……都无从晓得。
我长大了，爷爷却老了——直到那一刻，我才意识到。
和爷爷没说完的话，同小时候他给我的泡泡糖一起，嚼着嚼着便成了诗，越过了一个又一个四季。蓝色天空下，吹着好动的海风，谢谢您，谢谢有您，曾陪我长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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