树下

农雅桠
树下，站着谁？或是谁在那儿坐着？是牛顿坐在树下然后一个苹果掉下来？还是弗兰西和尼雷？都不是都不是，你认真看看:是小童啊！

在我三年级的时候，是第一次见她，她的眼里是质朴，是纯净，净得似一面镜子，透过她的眼睛可以看到她的心，也是一样的质朴，同样的纯净。这很难得，她从小父母离异，父亲吸毒，母亲从没回来见过她，从小跟着外婆住在农村，她也从来没有见过大城市。不过虽然这孩子是不幸的，可不幸里也是有万幸的，她虽然没有感受过父爱和母爱，可从小她的外婆就很宠爱她，身边的人对她也很好。

那年我回老家的时候，是第一次见她。我对她印象很好，是个可爱的人儿，性格也很讨喜，待人也很真诚，眼睛里是城市孩子眼里没有的纯真。从见到她那时，我就只觉得，这个女孩很难得。

老家的一棵大树上经常会有松鼠出现，小童好像很喜欢松鼠，经常会站在树下，小心翼翼地看着松鼠。似乎是当她还在她妈妈的肚子里的时候，就已经注定了这是个有专注力的女孩似的，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，只是沉浸在她和松鼠的世界里，若无旁人。直到松鼠不见了，她才注意到我。她跟我打了个招呼，随即坐下跟我聊起天来。她说话时是轻声细语的，不想其他农村的小孩那样粗俗，身上的衣服也很干净，虽然已经很旧了。

“你很喜欢松鼠？”我问她。她嘴角扬起，点点头：“是啊，松鼠这么敏捷，这么可爱，这么聪明，怎么能不让人爱呢？”说着，她就席地而坐，我也跟着坐下。“你为什么老是喜欢呆在树下呢？”我忍不住问她。“因为啊，每当到夏天的时候，树下往往是最凉快的，而且，呆在大树下发呆会感觉心里特别舒服，每次都会有一种无形的安全感，在树下呆着，吹着风，不是很美妙的事情吗?”我想了想，看看四周，点点头：“嗯，的确是，那你每次都是一个人吗？”我像个泉眼，源源不断地涌出问题来。“是啊，每当自己一个人呆的时候，心情会好很多，会让自己安静下来，有时候冷落一下玩耍，也不是一件很难受的事，你也可以试试啊！”我点头，也便不再说话。

我也像小童一样，盘着腿，看着周围的景色:我领略到了以前我从来没有领略到的美。是我以前没注意吗？还是因为周围新种植了一些花草树木？我的直觉告诉我:一定是以前我的内心没有捕捉到美的关键词，或是捕捉到了，或是松开手把它放了，心里只觉得有些许惭愧。可是内心又是那样的震撼。看看小童，她的眼里除了澄澈，还有风景，还有宁静，还有一颗星星。从此以后，每次找她我都会先来到树下，然后陪她一起发呆，我也放空自己的情绪。

那天晚上，是我和她离别的日子，但我还会回来，毕竟，我们俩是答应好对方的，我们也说好不能言而无信的。两个女孩都抱着那份最纯真的感情与美好，走向未来。可谁也都不能预知未来。

一天接着一天，她怀里抱着的纯真的感情与美好，随着环境的变化，年龄的增长，遇上的人和事，就这样被她扔开了，那样的扔，是那么狠心，是那么没有余地，甚至是那样的残忍，令我惊诧。

三年后，我回来了，先习惯性的去那可大树下找她，可我却找不到那颗大树了，去看了其他的树上有没有那只松鼠，可都没有。我跑去问爷爷:“爷爷，小童去哪里了?”爷爷听了后，愣了一下，随即说:“小童应该在学校吧?”“不可能，现在已经放假了啊！爷爷你说小童去哪里了！快点告诉我！”我有些生气。“孩子，你别去找小童了。”“为什么不能？她出了什么事吗？”我越问越急，可爷爷却摇摇头。我急得直接跑去小童家。

我整个人就被镇住了，眼前的一切令我难以置信。是小童，她长大了，可却不是以前那般的澄澈了：她颓废的坐在破沙发上，头发乱的像白毛女，嘴里叼着烟，像是欲盖弥彰，手上涂着指甲油，沙发旁边有几个啤酒罐子。她见我来了，突出一口烟，熄灭，看着我。两个人就这么对视，眼圈渐渐红，鼻子酸了，两个人像约好一样，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。我想走过去抱她，可刚张开双臂就被她拦着了：“别，我身上有酒味，离我远一些好吗？”我的手垂下，双眼失神。问她:“你这些年怎么样？”她嘲讽的笑笑，摇摇头，不说话。良久，她开口:“等我一下好吗，我去洗个澡。”

一会，她出来收拾了一下沙发，让我坐下，看见她脸上挂着些许歉意说:“不好意思啊，我外婆走了，没人打扫了，你凑合坐坐吧。”我点头，她继续说:“我本来该上高中的了，但是奖学金被人抢走了，然后，外婆走了，我就去喝酒，打架，做一些以前我都没有料到的事情，我可不是以前那样的了，你看你，穿的好，吃的好，住在大城市，机会多的很，不像我，我现在什么都没有，顶多是个会认字和草包罢了，你别学我，好好学习吧。”我心里像是卡了一块石头，自己无数次想要顺顺气，可那块石头怎么的就是不掉落，我无话，她就看着我，她开口:“别难过，别想这么多，不用为我想这么多。”“你能变回去吗？”我脸上过着泪痕，问。“我回不去了，已经过了，你守好自己，我都长大了，怎么回得去？”“可你现在还是个孩子啊！你怎么能放弃自己！”我忍不住了，喊到。“我早已经不能和你一样，不能和你在同一片阳光下奔跑，不能和你坐在一棵树下促膝长谈了，不用想着我。”我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掉落，哭的伤心，半句话都说不出来。她伸手抚着我的头，说:“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和你一样的，我会管好我自己，你要保重，好好学习，别想这么多。”说完，她拍拍我的手，走去一张桌子面前，坐下，拿起劣质的化妆品就往脸上抹，我惊呆了，就看着她，可我却没说什么，已经知道我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了，就转身走了。

晚上，我走到原来那棵树的住址，盘腿坐在剩下来那孤零零的树桩上，看着夕阳，脑海里不断重播着以前的片段，感觉一切都和以前一样，可是我却心知肚明的——一切都回不去了，不过也算了，就只留我一个人在这里，久久的看着吧。说真的，看什么都好，看尽世间百态，看尽人间丑恶，看尽人间芳华，看尽人间疾苦，看尽……说真的，看什么都好，只要将我留在这棵树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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