轻轻的，柔柔的，如梦境般，记忆仿佛重现，待你伸手去抓时，却发现早已遁形，无法寻觅，无法捕捉。每当我看见月亮，并深情凝望时，心底就会升起一丝暖流，我忘情地、贪婪地沉溺其间，掉入记忆的山谷，久久不肯离开。等我回过神时，才发现眼角渗出的莹莹泪水。
我出生在南疆的一个小县城，当时的县城高楼很少，并不像现在这样鳞次栉比，所以映入眼帘的风景也很美，当时父母的工作并不繁忙，每到晚上茶余饭后，阳台变成了我们娱乐的天地，也成了我们家赏景的一块风水宝地。
妈妈总会把阳台布置的井井有条，我们兄弟俩帮不上什么忙，就会想各种鬼点子来吓唬母亲。例如躲在门后，等母亲来阳台找我们时，突然从她背后大叫一声，就算母亲已经发现了我们的伎俩，但她还是会装作被吓一大跳的样子，然后宠爱的捏捏我们的鼻尖。这时我和哥哥会天真的因为诡计得逞，而咯咯笑，窗外的树叶不时传来沙沙声，似乎也在跟着我们一起笑。
当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时，一个阳台，一张毛毯，上面坐着四个大小不一的背影，望着窗外，谈天说地，如一幅画，只觉岁月静好。充满好奇的我总是向父亲询问着各种各样天真烂漫的问题，父亲总会不厌其烦的一一讲给我听。有时问到父亲不会的问题，他就转向母亲，母亲也不会时，他们总会不约而同地笑，我和哥哥也会一起跟着笑起来，笑声充满阳台，凉爽的晚风携着窗外的花香，一起跟我们笑。但每到这时总会有烦人的蚊子叮得我和哥哥挠完东边抓西边，心烦意乱时，母亲便会点上一卷蚊香，用花露水摸着我们的搔痒处，父亲则在旁边轻摇蒲扇，让蚊香盈满房间，清新的晚风混杂着花香，与蚊香的气味交杂，融合在一起，形成了一种别样的气味。在这种芬芳的作用下，我和哥哥逐渐安定下来，母亲见状，便轻声叙说着她和父亲相遇的美好岁月，听着听着，窗外月色如水空明，灌满了整个阳台，斑驳的树影和花影照在每个人的脸上，风不断将香气送往阳台，与蚊香一起，如一双无形的手，抚摸着我们的身体，催眠着我们的意识，光影迷离，伴随着芬芳，逐渐进入梦乡。
恍惚中我清醒过来，紧张的学习让我现在已没有时间去享受阳台上的温馨了。暗淡的月光已不再明亮，纯黑的天空拥抱着大地，昏黄的孤灯拉长了我的影子，旧日的常态已成了今日的幻想，芬芳的岁月化为虚影，永远地安眠在记忆中。
日暖桑麻光似泼，风来蒿艾气如薰。
汽车驶进老家院子，打开车门，记忆中清淡苦涩的艾草香和我撞了个满怀，接着我惊喜地看到了院子里的菜地上一大片蓬勃葱郁的艾草：硕大的叶片次第螺旋，呈现出苍绿的色泽，颇似暮年沉着的老者，苦乐年华，它一肩扛了。
对于奶奶的痴迷艾草，我一度并不喜欢。
我是端午节出生的，奶奶说这是猛兽毒虫活跃的日子，要挂艾草驱毒虫，还要浴草汤辟邪。
艾呀，可以避邪奶奶悠悠地念道，目光温柔地抚过阳台上盆栽中的株株艾叶，种了艾，我家大孙子就能健健康康，平平安安喽你看，它长得多好！奶奶拍拍我的肩，面露欣喜。我看到，奶奶的眼中有虔诚的希冀在涌动。
我在心中暗笑奶奶的迂腐迷信，却也不再多言。艾，于奶奶而言，是爱，却成了不懂事的我与奶奶之间的碍。
是的，我不喜欢艾草的气息，可奶奶衣袖却总是弥漫着艾的味道。新鲜的艾草，奶奶采它做艾饼；长老了的艾草，奶奶晒它给我泡脚、熏蚊子。一年四季，它像是一个顽皮的孩童在周遭上蹿下跳无孔不入，在每一处角落都留下它的足迹。嗅着那一股子的苦艾，我不满地皱了皱眉，故意捏着鼻子，躲过奶奶，扭着头跑开了
终于在某次，奶奶献宝似的递给我缝了艾草的枕头，说是心疼我挑灯学习要帮我提高睡眠质量。我丢下句不可理喻，任性地将房门锁上，把奶奶拒之门外，奶奶轻轻敲我的门，却总得不到应答。我倔强着，与那艾香渐行渐远。
蟋蟀和鸣，秋月寂然。依旧是某个夜晚，我打着疲劳战与作业抗持，左手情不自禁地伸向左桌角，却握了个空气杯。怅然若失地放下笔，抬头，满空星辰刺入我的眼：那个开着无声电视打着瞌睡的奶奶，那个等待着作业间隙给我端茶递水的奶奶，被我咔嗒的锁声隔绝在外面有段日子了！
我轻轻走出房间，来到阳台。月光静静地落，像透明的泉水般包裹着奶奶的身躯。奶奶果然坐在那儿，安静地侍弄艾草。她摆开香炉，将一部分晒干的艾点燃。橙红的火苗跃动，缕缕青烟就着月光扭动着婀娜的身子，萦绕在我的周围。浓浓的艾叶化成缥缈的烟雾，向奶奶袭去。奶奶大概是被呛到了，咳嗽出几声轻响。瘦小的身影，一枚核桃般，落寂地蜷在角落中，白发稀稀落落在夜风中轻舞。眼前似乎迷上一层水雾，鼻头酸楚，我垂下了头。
是我错了吗？
奶奶的艾，是为她的宝贝孙儿种的，可孙儿却嫌弃它，自以为奶奶愚昧无知。却不知，他的冷漠麻木，会使奶奶的心飘起雪花。他应该明白，在这幽幽艾香中，岂止凝聚着奶奶的辛劳，还有爱的芬芳与希望的火苗。
艾香充盈鼻尖，愧疚涌上心扉。我，开始接纳艾的芬芳。
奶奶，天冷，用艾草烧水我来给你泡个脚吧。我走上前，抱住奶奶：我的鼻尖，四溢芬芳；我的心田，有一脉幸福在流淌。奶奶转过头，眉梢透着欣慰，笑得像一朵暮秋的菊。她连声应答，起身，忙碌起来
如今，我按奶奶期望的那样健康平安地长大，完成使命的奶奶已经回老家了。于是，苦艾，成了记忆中的苦艾，在我的成长长河之中，宛若一绺无形的丝带，温柔地牵起我们祖孙二人的心灵，在流年中旖旎，芬芳，永恒！
记忆之所以美好，是因为那里有你的身影。题记
寒冬，北风呼啸着从身边刮过，我裹紧身上的羽绒服快步向前走着。卖烤地瓜哩！循声望去，一个穿着军绿色大衣的老大爷，正骑着三轮车向我慢慢驶来。好久没吃烤地瓜了，我向大爷朝了朝手，跑过去买了一个，剥开皮咬上一口，黄里透红的地瓜瓤，甘甜的味道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。
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住在奶奶家，每当到了冬天，奶奶就会给我烤地瓜吃。
奶奶，啥时候才能吃烤地瓜呀？想吃烤地瓜了？奶奶这就给你做。说完，奶奶就放下手中的活，走进屋子里，从一只大箱子中取出几个地瓜，用手轻轻抚去上面的泥土，对我说：这地瓜是咱自己种的，甜着呢。我一听，更是迫不及待，对奶奶说：奶奶，你快去烤吧，我现在就要吃奶奶看我着急的样子，慈祥的脸上挂满笑容，用手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子，笑道：好好好，小馋猫，我现在就去烤。说完便走进了灶房。
我跟着进去，看见奶奶正往大锅里添水，盖好锅盖以后，就点着一张纸扔进灶里，然后往灶里塞玉米棒和木头。一会儿，火着起来了，火苗在不停的跃动，伸出火红的舌头贪婪地舔舐着锅底。我心里疑惑起来：地瓜去哪了？奶奶像是看出了我的不解，不过她并没有为我解答，只是有规律地拉着风箱，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。过了一段时间，水沸腾了，锅里不断往外冒着白烟，我和奶奶被笼罩在雾气里，我感觉自己像在仙境中一般。仔细一闻，仙境里还有股地瓜的香气呢！奶奶把灶里的火熄灭，一边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汗，一边在炉子底下寻找着什么，拿出来一看，竟是烤熟的地瓜！我连忙伸出手抓起一个，嘶！刚拿起的地瓜又被我扔了回去。奶奶笑起来别急，我给你去皮儿。说完便扒起来。地瓜在奶奶手上不停地跳着圆圈舞，烤脆的地瓜皮也一点儿一点儿的掉落，红红的地瓜瓤渐渐出现在我面前。奶奶在地瓜下面垫上一张纸，把扒好的地瓜递给我，我接过来，匆匆地朝地瓜吹上几口凉气，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，一股甘甜的味道涌进嘴巴里，热乎的让冬天不再寒冷。我在那狼吞虎咽地吃着，奶奶看着我，慈爱地笑着
奶奶的烤地瓜温暖了身体，温暖了幼小的心灵，温暖了整个冬天。地瓜的香甜是我的独家回忆，它和奶奶的爱在我记忆深处，久久地散发着芬芳。
姥姥山那边是什么？
山那边是海。
海那边呢？
海那边是山。
长满菊花和葡萄的庭院里，回荡着一老一少熟悉的话语声。姥姥坐在长椅上，我趴在她怀里。
正值初春，菊花和葡萄都闭着眼，发着芽，西下的夕阳为它们镀上了一层闪闪的金色。我看着山，仿佛望到了山那边的海，姥姥抚摸着我的额头，略微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回响。一阵和风吹来，带起鬓角的碎发，我昏昏欲睡。
我渴望海，可这里到处是山，只能听姥姥讲山那边的故事。
通往山那边的路长得没有尽头，我喜欢和姥姥坐在梧桐荫下，望着那长得没有尽头的路，听她讲故事。夏天的阳光很烈，可我却总觉得没有很热，天上的云随风移动着，很白。
姥姥天上的云为什么那么高？
不高的。
可我摸不到它啊！
长大了就摸得到了。
记忆中，不论是姥姥的故事，还是姥姥的回答，总伴随着一缕芬芳。不知是舒心的太阳味，还是梧桐荫的清新馨甜，又说不定是谁家的红烧鱼呢！
满院的菊花似沾染了夕阳，摇头晃脑，与隔壁的紫葡萄聊着。姥姥拿着剪刀，提着竹篮，正剪下一串串晶莹的葡萄，要酿葡萄酒呢！
已经不记得姥姥的葡萄酒是什么味道了，好像很甜，又好像很烈。只记得那晚的月亮总是又大又圆，月饼很美味。
姥姥等我长大了就带你去看海！
好。
姥姥我还想听你讲故事！
好。
哦，葡萄酒是香的吧。姥姥的故事是香的，葡萄酒也是香的。
山里的冬天是下雪的，一片白茫茫，搞得我都找不到姥姥了
长大后，我看到了海，可还是摸不到云，或许要等我长到姥姥那样高才行。
山间的路依旧长得没有尽头，梧桐荫还是长得枝繁叶茂，耳边回响起姥姥讲故事的声音，那是一缕芬芳。